那个在工地上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老郑城人有关家庭改革的记忆_全球速看料
四十年前的郑城人,并不知道未来将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家庭改革细化方案公布的那晚,整个一级城区的灯火,照耀着城市空中二、三级项目刚刚搭建成雏形的巨大框架,空中和地面,无数个工地的灯火彻夜未眠。新建的各类框架、支柱、电梯布满了地面和空中。
夜色中的郑城,就如一位刚沐浴后的黑发少女,充满活力,散发着美丽。
(资料图)
那个时刻让王大川感觉到一丝阵痛。
插图:《加纳的婚宴》保罗.维罗内塞 1563年
壹 那个工地上出生的男孩,长大了
时间:公元2228年5月17日晚11:30分
地点:郑城 东部大立体城区 第9区第3街道第6居委会第232号院
郑城的夏天来临后第三天晚上,刚被任命为“服改办“主任的王大川,坐在公民衣物回收车队引导车的副驾座位上。
“服改办”的正式全称是:郑城市服饰改革综合指挥办公室。
这是两天前在刘长青部长亲自指导下,由他的特别助理庄邵亮牵头,主要由民政厅会同劳动、文化、卫生、教育等数十家相关单位,共同组建成立的。
全市28个被选中作为服改试点的公民委员会居住区中,有9个小区分布在东大立体城区。9个小区的居民主要是一级城区的青年家庭,他们在服饰改革中所取得成功经验,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整体改革工程的未来。
考虑到东大区的试点任务更加重要,组织上经过多重考量和系统运算,任命东城大立体城区民政处王大川处长为服改办第一主任。
按照庄邵亮对于试点城区的要求,需要在夏季来临后的72小时内,完成旧衣服的整理登记收集任务,并对完成衣物上缴的个人进行信息采样。在这之后,将把数据传送至制服生产基地,然后再分期分批下发新的制服。
经过两天加班加点,各单位抽调入郑城“服改办”的工作人员,设计出了所有28个试点区需要整理和收集衣服的标准化程序,他们最终给出报告认为,要完成东大区9个公民委员会5万多公民的衣服验收、收取、信息采样等系列作业,需要11-13个小时。
考虑到该区域大部分公民们白天还要正常工作,服改办向市委做了报告要求延迟小区公民的睡眠时间。刘长青部长对此做出特别批示:在预计衣物搜集作业时间段内,各试点小区的作息时间可以按照各自进展情况灵活掌握,不用依照国家的法定时间。
夏季来临的第三天晚上11:30许,“服改办”值勤车队的引导车开始驶入第153公民委员会居住区(即第9区第3街道第6居委会,在全市407个居委会中,按照三维地理序列编号为第153位)。
王大川从空中飞行器携带的摄影设备以及各个垂直交通路口摄像器所传回的实时影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区内各个家庭灯火通明的样子。各式的路灯、地灯、车灯、探照灯、道路指示灯、家庭用照明灯,与各类循环利用的集装箱、地铁车厢组成的建筑群一起编制了一个梦幻般的场景。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场景,恐怕要数光荣之城的落成大典了。20多年过去了,这个城市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热闹过,”他感慨说。
如今,除了国家规定的法定节假日可以延迟到凌晨两点熄灯外,在一个普通工作日能够享受这份热闹,是极为罕见的情景。
“我们需要一场改革,来重振士气,”他对一旁驾驶着引导车的机器人说。
“是的,首长!”A56型号的行政机器人程序化地回答他。
这并没有让他扫兴,他点了一首老歌。车厢里随即回响起了《华南虎与我们共见证》铿锵雄劲的旋律。
王大川乘坐的引导车缓缓经过第3街道第6居委会第232号院时,他恍惚认为时间倒流了。
他清楚地看见“师座”周爱群,正站院子前路灯下的垃圾桶边指挥着这场战役。
但他随即意识到,周爱群已经在三级城区的公墓中里躺下十年了。他从指挥车前方的显示屏上,调取了这户人家的资料,方才明白:站在门口路灯下身影是周爱群的孙子。
11:45分,当王大川的引导车从232号院爬满红火箭和牵牛花的栅栏前缓缓驶过后,周玉成正在路灯下与文清共同商议着服饰补贴的一些细节。
玉成说:“我特别想去体验下太空梯”,而文清则说:“或者去一次赤道地区的姆大陆(Motherland Mu)深海度假时间乐园?不过我也想去咱们城里那个‘90年代时间乐园’住几天,一直不明白什么叫做‘温暖与激情共存’。”
在文清跟玉成这么商量的时候,王大川正从车窗里扭头回看,他看见了玉成的正面,茂密的头发垂在前额,深邃的双眼隐藏在挺拔的鼻子和眉骨的阴影中,神情之间,颇有几份周爱群年轻的样子。
《华南虎与我们共见证》的旋律,让王大川恍惚回到了他在”周家军“的那段岁月。
40年前,当他刚参加工作时,曾一度被借调到西城区一个区属的公共卫生机构,负责与民间城市自治武装与公众之间的联络工作。
那个时候的光荣之城,与外界的防护隔离带尚在建设之中,野生的动物和非法偷渡者都经常趁乱入侵,城市鼓励和培养了一些民间武装力量用以协调城市管理并可以在监督下执法,他们负责看管散落在众多工地里分散的材料,也承担起空中飞行器航线的指导。
除了正规的警察部队和国防预备队以外,在郑城各类城市自治武装中,周爱群组建的“周家军”是那个时候规模最大,也是最具传奇色彩的一支。正是周爱群这位“贵人”的出现,让王大川的命运才有了转机。
贰 家改的记忆
时间:公元2180—85年
地点:郑城
“那个工地上出生的孩子,长大了......”王大川自言自语,他的引导车也很快驶过了第323号院。
《华南虎与我们共见证》铿锵雄劲的旋律依然在车厢内回响,这是中央爱乐乐团50年前录制的经典版本。那时候这首老歌传唱了大江南北,那时候的郑城也常常会有如此灯火通明的夜晚。
王大川尚未满70岁,处于国家中年期的中间段。他出生时正值大移民时代末期,直到17岁那年,大建设的帷幕才正式拉开。郑城被重新划分和设计,一直到他50岁前后,各地的建设浪潮才逐渐平息。
在他看来,过去的这几十年的历史有一个截然的分水岭:“之前是火热工地,之后则像安静的墓地。”
“就像一盆艳丽的冰激凌,突然掉进了热汤里,”他私下里常对妻子陈小娴这样刻薄地评价如今社会的沉闷。
但在工作岗位上,王大川则显得很有分寸、拿捏自如。作为东大区民政处处长,在工作环境中他总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是会雷厉风行。
三天前在市政大厦看到庄邵亮的第一眼,王大川就立即认出他来——他就是小时候与他几个兄弟们一起在“时间乐园”同一院子中长大的伙伴。
但因为当前的工作异常紧张、严肃,也因为彼此目前身份的悬殊,在短短的几天里他都没有刻意找个机会与庄邵亮私下聊聊,仅仅是工作上的接触。
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坐在引导车里的王大川不禁联想起上一场城市重要改革的前夜。
帝国家庭改革方案在经过长达三年的论证和宣传教育期后,终于开始在郑城逐项落实。《城市公民家庭改革细化方案》公布的那一天,正是他25岁的生日。
此前一天,他和陈小娴刚去街道办递交了结婚申请。
王大川25岁生日那天晚上,带着未婚妻陈小娴返回郑城西南角父母的家中,那晚的灯光也如今晚的”153“。
他们所居住的整个一级城区的灯火,照耀着城市空中二、三级项目刚刚搭建成雏形的巨大框架。空中和地面,无数个工地的灯火也彻夜未眠,郑城的人们并不知道未来将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但那天夜色中的郑城,新建的各类框架、支柱、电梯布满了地面和空中,就如一位刚沐浴后的黑发少女,充满活力,散发着美丽。
那个时刻让王大川感觉到一丝阵痛,但他也认为这座城市的未来应该充满了光明。
他是这个家庭的长子,最早接受了大学教育,毕业后刚被分配到了街道“精神文明办公室”任实习科员。在他跟陈小娴谈恋爱时,自己已经有单位分配的宿舍了,而他的四个弟弟和最小的妹妹还依然跟父母住在一起。
按照前一天颁布的《城市公民家庭改革细化方案》和《国家公民少年期试行管理办法》规定,他的四个弟弟和妹妹都将在第二天,和其他所用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由相对应的教育培训单位进行托管,一家人今后只能在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的星期六——国家法定家庭聚会日——才能够聚在一起。
“哭!哭!哭!哭!哭!哭有个屁用!”王大川一直记得那晚父亲王恩民颠来倒去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有什么好哭的!?包吃、包住、包工作、包婚姻、包生老病死!!国家全部都为你考虑到了,考虑周详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四个弟弟站在理智的王恩民一边,收拾着各自的衣服、书包和玩具。而最小的妹妹王红梅当时只有8岁,忍不住跟着母亲一起哭,直到最后睡着在母亲的怀里。
他们的家庭虽然颠沛流离,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欢乐的家庭,在他的记忆中,就连王恩民被组织上派往秦朝修长城的那些黑暗日子里,他妈也没有如此痛哭过。而在那天晚上,王大川母亲的眼泪却倾盆而出。
其实,和他们家一样,每一位郑城的公民都或多或少地经历了家庭改革的阵痛,但这很快就过去了,如今年长一些的郑城人,几乎都忘记了那时的种种情形。
他们在聊天时往往会说:“唉,家改那会儿啊......”
或者说:”您记得吗?我们在老郑城的同学聚会?就在家改前啦......”
——老郑城人都将“家改”作为一个时间参照系,但常常忘记了那段时光中每一个人的真实感受。
一开始,几乎所有被分开的家庭成员们,都急切地盼望着第一个家庭探望日的来临。在等待的日子里,每一个人都在想在那一天应该做些什么。
有的主妇从三个星期前就开始买菜做饭;
有些小孩每天都在学校的日记里写下这一天要怎么和父母一起度过;
也有的人开始检讨以前相处一屋时自己曾经犯下的种种过错和尴尬。
本文为连载小说《光荣之城》第十七集,未完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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